刑事诉讼的证明标准，通俗的讲，就是你的证据，要达到什么程度、符合什么要求才能给人家定罪，认定就是他实施的犯罪。刑事诉讼决定定罪量刑，关系到每个人的身家性命，证明标准当然非常非常的重要。

1979年全国人大通过的新中国第一部刑事诉讼法，1979年刑诉法规定的刑事诉讼证明标准是“确实充分”。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，我们使用的刑事诉讼法学教材称，我国的刑事诉讼证明标准高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“排除合理怀疑”证明标准，具有社会主义先进性，我国刑事诉讼追求的是客观真实，百分之百的客观真实。当时我懵懵懂懂心灵就有一些困惑甚至还有点焦虑，法官也是人，又不是神，犯罪行为发生后不可能再现，法官只能接触到案发后收集的证据，怎么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客观真实呢？不过困惑归困惑，这是当时法学界的主流观点。

后来随着社会发展、思想解放，大家逐步认识到刑事诉讼追求绝对客观真实是不可能做到的，也意识到中国刑事诉讼与西方并没有本质区别，并不比西方高明，也离不开司法工作人员的主观能动性。2012年修订的刑事诉讼法将刑事诉讼证明标准明确为排除合理怀疑，可以说这是刑事诉讼领域与欧美国家接轨了。所谓的排除合理怀疑，就是公诉人提供的证据，只能推导出一种可能：被告人实施了被指控的犯罪行为，不存在其他可能，才可定认定犯罪事实；如果还存在着其他的可能性，如可能是其他实施犯罪行为，或者其他原因引起的损害结果，只要这些可能性不是天方夜谭，不是钻牛角尖，就属于合理怀疑，你就不好给人家定罪量刑。

但问题又来了，根据我国主流哲学观点，一切皆有可能，什么怀疑是合理的，什么样的怀疑是不合理的，合理不合理的度又如何来把握呢？刑事诉讼法2012年修订后，我曾认真研究了美国的刑事诉讼证明标准。老美的法官比较聪明，把事实认定这一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陪审团，陪审员由社区普通群众随机组成，它既代表上帝的意志，又体现了社会民主，案件事实即使认定错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。不过也有喜欢思考、爱琢磨的陪审员，他们就问法官，哪些是合理怀疑，到什么样的程度才是不合理的怀疑？很有意思，美国50个州的州法院系统，差不多一半对一半，一半州反对对“排除合理怀疑”进行解释，交由陪审员自己判断，一半州法院对“排除合理怀疑”进行解释。美国联邦法院系统跟州法院差不多，也是一半对一半。另外，包括美国在内的普通法系国家，几百年来不少法官尝试对“排除合理怀疑”进行解释，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一种完美的解释，或者被广泛接受的解释。

西方国家几百年的司法实践表明，对刑事诉讼中“排除合理怀疑”，既不可能给出完美的解释、指引，也不可能引入数学分析方法，给出系统的量化指标，每一个案件，只能依靠人的主观认识、判断以及逻辑推理来排除合理怀疑。

作者：申琳昌律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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